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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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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

謝照古和戶部、兵部兩位尚書大人步履艱難地來到水亭前, 三個人都表情覆雜地看著裏面春風和氣的謝淮清。

“淮清,你……”謝照古開了口,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麽, 尤其是這會兒還當著另外兩個同僚的面, 水亭裏也還有正在休憩的陛下。

於是話在舌頭上繞了幾番, 最終謝照古只能放輕了聲音說:“你可知陛下何時能醒?”

謝淮清還在緩緩打扇,聞言反問道:“幾位大人很急嗎?”

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互相看一眼,覺得這謝大將軍當真是太過囂張了!這話問得, 竟像是他謝淮清能做陛下的主似的!

謝照古也皺著眉:“淮清, 你這般問, 太僭越了。”

謝淮清從容地頷首:“確實不該。所以, 幾位大人急嗎?”

急不急的,反正蘭微霜被吵醒了。

他們對話的聲音都挺輕、顧忌著蘭微霜還睡著, 但畢竟是有人在說話, 蘭微霜午睡也睡得不沈。

睜開眼, 瞧見謝照古、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都在, 蘭微霜楞了下。

這三人連忙行禮、說明來意, 把伐金的籌劃仔細說了說。

蘭微霜帶著倦意頷首:“就按你們的籌劃行事便是。”

如此,謝照古和戶部尚書、兵部尚書今日的來意也算完成了, 可以離去了,但三人忍不住看了看格外泰然的謝淮清, 都有些遲疑該不該由他們告訴蘭微霜剛才謝淮清的舉動。

陛下不一定需要他們說——陛下不可能這麽安心地和謝淮清獨自待在此處,周圍必有暗中盯梢,陛下之後會知道這件事的, 他們這會兒直言挑明了, 就是逼著陛下馬上要有個明面的態度,或許會讓陛下不喜和為難。

但若是他們當真只字不提、若無其事, 回頭陛下知道了,是否又會覺得他們不夠忠心呢?

於是戶部尚書委婉地“好奇”:“今日來求見陛下,未曾想這般巧,謝大將軍竟也在,謝大將軍是一早過來的?”

蘭微霜有點意外,沒看出戶部尚書還有這嘮嗑的“閑情逸致”,面完聖居然不再謹慎小心地馬上退下了。

而謝淮清只帶著溫和的笑,並不回答。

蘭微霜感覺著這裏面像是有事,不過沒急著問,隨意地回道:“此前朕讓謝將軍做一個月的貼身侍衛,還未期滿他便離了馥城,如今回來了,自然要繼續任職到期滿,這段日子謝將軍便住在行宮了,有問題?”

幾個大人心想,這問題大了啊陛下!

沒想到陛下還惦記著貼身侍衛的事,如今拿出來繼續敲打謝大將軍,但陛下您以為是敲打,實際卻是親自引狼入室啊!

這謝大將軍,心懷不軌!

“陛下……謝大將軍此番剛從西南回來,舟車勞頓,休整一番,不日又要出發前往北境,這貼身侍衛一事……不若再推遲推遲,這段日子容謝大將軍回國公府去歇息一陣吧?”兵部尚書緊接著開口。

反正他們不能當什麽都沒看見,這會兒說點話,回頭陛下知曉了謝淮清所為,自然就明白他們如今這樣說是事出有因。

謝照古也艱難開口:“陛下,犬子他回馥城後,還未回府過……”

眼下,聽著這三位大臣的話,蘭微霜是當真有點困惑了,最後索性只往外揮了揮手:“朕自有主意,退下吧。”

謝照古、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倒並未再多言,行禮退下了。

等他們走了,蘭微霜才看向但笑不語的謝淮清,不解道:“他們怎麽突然這麽關心你,還擔心起你被磋磨了?一副要解救你於水火困境的模樣。”

謝淮清重新坐下來,嘆道:“他們可不是擔心臣,是防著臣呢。”

蘭微霜挑了下眉:“你幹什麽了?”

謝淮清側身,用扇子指向水亭外的不遠處,接著回過頭對蘭微霜解釋說:“方才陛下睡著了,臣偷親了陛下,不巧幾位大人過來,看見了。”

蘭微霜:“……”

真是不巧啊。

“你故意的。”蘭微霜又看了眼謝淮清指的方向,然後篤定道。

謝淮清滿臉正經:“陛下冤枉臣。”

蘭微霜好整以暇:“這麽近,以你的耳力,不可能聽不到動靜。”

謝淮清便一副被捉賊拿贓了的反應,不再“狡辯”,誠懇道:“是,陛下聖明,臣的確是故意的。但幾位大人的反應,出乎了臣的意料。”

蘭微霜饒有興致地看著他:“怎麽說?”

謝淮清嘆氣:“臣尋思著凡事需主動爭取,例如這名分。”

蘭微霜眨了下眼。

“所以方才故意讓幾位大人瞧見臣的舉動,想讓他們猜到臣與陛下的關系,沒想到幾位大人會是這反應,光天化日之下、臣與陛下二人獨處、臣敢親陛下,他們不覺得是臣與陛下有私,似乎只覺臣有狼子野心、陛下是引狼入室……臣也挺納悶的。”謝淮清忍俊不禁。

蘭微霜也笑了笑,然後對謝淮清勾了勾手,謝淮清靠近了些,接著就被蘭微霜摟住了脖頸。

謝淮清怔了下,旋即笑看著蘭微霜。

“可以叫我名字。”蘭微霜看著他的眼睛,溫聲說,“不論宮裏宮外,人前人後。”

“……好。”謝淮清喉間微動。

蘭微霜接著道:“不過這狼子野心的罪名你怕是還得再擔一擔,好在只有三個朝臣知道,他們大抵也不會亂說。眼下都忙著收姜伐金的事,朝中沒什麽精力關註你我,此時公開,反倒顯得潦草了。等戰事結束……”

蘭微霜眼裏含笑:“你來做我的皇後,嚇全天下一跳,可好?”

看著蘭微霜的笑顏,謝淮清只覺心間有萬般情絲纏裹。

他莞爾,再次道:“好。”

“不過,只怕不是嚇一跳那麽簡單。屆時大抵有人會覺得是我功高震主、封無可封,正好一時半會兒該是也沒有戰事了,用不上我,陛下封我為後是有意折辱。又或是剛才那三位大人嘴不嚴、消息傳了出去,便是我對陛下心懷不軌、擁兵自重,陛下你為了安撫我,不得不忍辱負重、舍身為國……還是後面這種傳言比較有意思,微霜覺得呢?”

蘭微霜失笑,又好整以暇地說:“就不能是帝後情投意合、喜結良緣嗎?”

謝淮清輕嘆:“那不符合旁觀之人的預期,不過屆時微霜多與我出雙入對、如膠似漆,天長地久的,想必能讓旁人都看清你我情誼甚篤的。”

說罷,謝淮清垂首,吻住了蘭微霜。

水亭之下便是湖,湖中有魚戲蓮葉。魚兒在蓮葉間跳躍數次,玩乏了便沈入水中游遠了。

謝淮清才放開了蘭微霜。

蘭微霜靠在他肩頭調整呼吸。

過了會兒,回想起自己剛才說的話,蘭微霜又補充道:“伐金的戰事,你平安回來就好,不要想太多。”

謝淮清輕撫著他的背:“嗯,我知道。”

謝淮清繼續在荷風殿住下來,一日三餐、起居日常都和蘭微霜一起。

九思第一次聽到謝淮清直接叫蘭微霜名字時,都沒馬上反應過來那是他們陛下的名字,回過神後差點以為自己聾了,然後四肢一軟,手上端的菜和他本人一起跌到了地上。

不過謝淮清也就只在九思這樣的“知情人”面前叫一叫,其他人前時候,還是規矩叫陛下、自稱臣的。

這日有宮人來稟,說是同住在行宮的姜國皇室成員裏,有幾個皇子皇女吵起來了!

蘭微霜和謝淮清抱著看熱鬧的心態過去了一趟,到的時候姜國皇室已經消停了。

姜帝老態龍鐘地致歉:“陛下莫怪,朕的這些兒女們,都太心浮氣躁了,偏生又沒個可放心委以重任的,空有心氣……”

“這些時日,想必陛下也看得出來,朕與兒女們個個都感情疏離,但若是說半點感情沒有,倒也太絕情了。此前朕欲歸順大夏,先把兒女們送到了大夏邊陲交由謝大將軍,一是為了表達誠意、想讓大夏安心,二來也是為了在姜國朝中行事順利……”

畢竟若是皇室血脈還在姜國國都、有能往上推的人,心浮氣躁想要“清君側”的必然不會只有一個朝廷重臣。

“三來,也是朕想釜底抽薪地斷了和親生子女間兵戎相見的可能。”姜帝道,“到底是人老了,若是年輕時,朕可不會覺得殺個把野心勃勃的子女有什麽值得猶豫的。”

“陛下對老十印象如何?他雖也有不少毛病,但大抵算個能守成的,有點膽子但不夠大,有點城府但不夠深,好驕奢但本性尚可,對兄弟姊妹感情不深但等閑並非不能容人。此番姜國臣屬於大夏正巧是由他穿針引線的,待朕死後,由他繼任姜國皇位,陛下可否能安心?”

蘭微霜擡了擡眼。

姜國此番歸順,是以臣屬的形式,姜國從此是大夏的附屬國,一應內政皆需聽命於大夏安排、不可擅作主張,如今大夏的人已經入了姜國朝堂對接。

但既是附屬國,“國”還在,自然姜國皇室、國君之位都還在,如今的姜帝死後,得有人繼承。

姜國皇室眼下全在馥城,是因為姜帝先把人送到了大夏西南邊鎮,此番要來談歸順之事,順帶捎上了,但待塵埃落定,姜國皇室還是要回姜國的。

蘭微霜對姜國皇室不甚了解,聞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,只回道:“不急於安排此事,姜帝先養好身體。”

姜帝也沒再繼續說,點了點頭,說了句多謝陛下關懷。

回荷風殿的路上,蘭微霜與謝淮清閑聊,悠悠道:“姜黎元此前,大抵也在賭姜國歸順大夏後,他能繼任姜國國君這個可能。”

若是沒有歸順,那姜黎元就是個被別國俘虜贖回去的皇子,如此奇恥大辱,又無旁的功績,但凡姜國還有別的能登基的皇子,姜黎元就不可能走正統方式登上皇位。

但如今姜國成為了大夏的附屬國,被大夏俘虜過的經歷便談不上把柄了,姜黎元更是借機在姜帝面前狠秀了一把存在感,也在蘭微霜這個大夏皇帝面前露過臉,此時姜帝想要立儲,選擇姜黎元的可能性很大,而大夏這邊對姜黎元自然也比對其他皇子皇女熟悉。

而且,姜國歸順的事是如今的姜帝幹的,姜黎元若是能順利登基,在朝堂上也能推脫得挺幹凈,不怕朝臣們不滿——

倒不是說他可能會反水得罪大夏,畢竟這成了附屬國可不只是一紙協定的事,大夏的人入駐了姜國、接管了事務,不是屆時姜國皇帝再來一句“不幹了”便能脫離的。

只是這樣一來,如今的姜帝幹了活擔了姜國老臣的罵名,新帝只需做做樣子,說“先帝遺志不敢違抗”便是了,而且不用再擔心如今姜帝在位時和金國的舊怨、主動攻打對大夏的得罪。

雖只是個附屬國的皇帝,但終究是皇帝,而且受大夏約束的同時,也有大夏的庇護嘛。

若是姜黎元有過這盤算,倒也的確是個“人才”。

……

大夏連發三封國書,催促金國還債未果,此外金國也沒有其他溝通言語,於是這年八月中旬,一切準備妥當後,由定國公、鎮北大將軍謝淮清領兵,大夏伐金。

出發之前,謝淮清在荷風殿收拾私人行裝,蘭微霜見他放了個略扁的木盒在包袱裏,不禁好奇:“這裝的是什麽?”

謝淮清微微一頓,然後拿給了他看。

蘭微霜打開,裏面放著一張紙,展開來,上書“朕心甚悅”四個字,是蘭微霜的字跡。

去年也是在避暑行宮,謝淮清跟蘭微霜要的。

蘭微霜看著時隔一年的字,怔了怔,然後擡眸笑道:“再寫四個字給你?”

謝淮清饒有興致:“那當然好,哪四個字?”

蘭微霜把“朕心甚悅”放回盒子裏,然後起身,使喚謝淮清道:“磨墨!”

謝淮清便放下還未收拾好的行裝,含笑給蘭微霜磨墨,看著蘭微霜落筆寫下——

朕心悅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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